查看原文
其他

ETH第一课:从行会到田园城市——工艺的前世今生

周铭迪,张峰 全球知识雷锋 2019-07-04

全球课厅

继翁佳女神的耶鲁“视觉史”课程后,由ETH张峰又带来了ETH最受欢迎的建筑设计教授Tom Emerson关于手工艺、建造的系列课程"Making Territory",讲述人类如何用双手建造建立领地的故事。




从行会(Guilds)到田园城市(Garden City)——工艺(Craft)的前世今生



本文为全球知识雷锋第45篇讲座,

本文为ETH系列课程“Making Territory”第2讲"Craft",由上海交大周铭迪整理记录,ETH张峰推荐。张峰整理的第3讲“Mies Made”可在文末链接查看。


记录者:周铭迪

上海交通大学建筑学系本科五年级在读


推荐人:张峰

上海交通大学学士

苏黎世瑞士联邦理工学院学士 / 硕士在读

在瑞期间学院综合排名前1%,获瑞士国家卓越人才计划奖学金(Excellence Scholarship & Opportunity Programme)



汤姆·爱默生(Tom Emerson),苏黎世瑞士联邦理工学院(ETH)建筑设计教授,与Stephanie Macdonald合伙创立事务所6a architects,其作品多次获得英国RIBA奖,并三次获得密斯·凡德罗奖提名,El Croquis杂志于2018年1月出版6a architects专辑。他主要研究方向为手工艺、建造等,其设计课中经典的1:1建造环节深受ETH学生喜爱,系最受欢迎的教授之一。


演讲者:Tom Emerson


文章全长13399字,阅读完需要18分钟


推荐语

本篇课程讲座由ETH硕士张峰推荐


如果说现代主义包含了如下几个关键词:解放、脱离、现代化、进步、征服自然,那么手工艺应包含依附、警惕、纠缠、独立、判断和关怀等几个关键词。工业化带给人类前所未有的生产力及空前的繁荣景象,但是机器,或者说机械化的生产方式亦从根本上改变了人类与工具、材料、作品/产品之间的关系;过去人类与产品间长久磨合而成的复杂关系被异化,并移植到了机械装置本身的复杂性当中:机械装置的复杂性愈来愈高,而工人所需的劳作技巧却愈来愈少。

 

然而,从战前德意志制造联盟的Hermann Muthesius一派追求工业可以带来的“类型化”可能性开始,到战后现代主义对机械装置、对工业化、批量生产的狂热,抑或是Jean Prouvé甚至将建造技术推向了“制作生产工具之工具的工业化”,手工艺却其实从未离场:比如Tom Emerson教授在讲座中会提到Bauhaus中的Wildenhain Studio, 比如著名的现代主义作品巴塞罗那椅,抑或是Jean Prouvé的自宅(1954)。

 

我想,手工艺从未离场的原因无他,只因双手即是人类与自然接触的最基本的途径。接下来,我们将会看到Tom Emerson教授如何深入浅出地将手工艺的前世今生娓娓道来。



正文


这堂课我们来谈谈“工艺”。我想,这既可以说是“工艺”的演化历程,也是我本人对这一话题的持续反思。对此我很矛盾,实际上我既愿意讨论它,又在尽力回避它。需要强调的是,我在课堂上所讲的都是我作为一名建筑师在实践中得来的,而不是作为一名学者的研究成果。


对于有盎格鲁-撒克逊(Anglo Saxon)文化背景的大多数人来说,“工艺”一词可能是一个很熟悉的概念,对于瑞士人和德国人来说可能会稍显陌生。工艺(craft)和匠意(craftsmanship),通常是对某些需要技艺完成的东西的积极性、赞美性的描述。社会学家Richard Sennett在2008年出版了一本名为《工匠》的书。书中,他在一篇关于工艺传统的内在共性和连续性的研究论文中赞美了工艺的价值。现代建筑的问题之一是我们混淆了技艺与工艺,我们把工艺错误地导向了工匠制造者的死角。


图1:手工织造的毛毯


David Pye是一个非常重要、非常激进的思想家和作家。由于他整个职业生涯都在制作木碗,所以他实际上已经被人们遗忘和边缘化了。Marguerite Wildenhain是包豪斯的第一位女性工作室负责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她是陶艺工作室的主持人,她的工作强有力地映射出现代主义诞生之时,这个世界的重重矛盾。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工业时代(文明)正在塑造或改造着城市。但实际上,在包豪斯仍然有很多人致力于手工业的研究。所以,我希望通过对工艺和技艺发展历程的简短回顾来找到其中的断点及其与当代实践问题的重新连接。前面提到的社会学家Richard Sennett在他关于“匠意”的一本书中将匠意定义为想要做好一项工作本身的一个强烈愿望,这是一种生活模板。关于工艺我感到很矛盾的同时,又被它深深吸引。


图2:碗(David Pye制作)


图3:Marguerite Wildenhain的陶艺工作室(Otto Hagel摄影)


图4:The Craftsman(Richard Sennett著)


我们大家不都是喜欢那些做工精良的东西吗?我在伦敦的作品6a建筑师事务所有时会被称赞为“工艺精湛”,但我对这样的解读感到非常不舒服。有些人认为自19世纪以来,尤其是机器制造业兴起后,对于工艺我们可能一直持有一种自以为是的赞美。我讨厌这种观点。在工业时代之前机器问世之时,人们对于机械规则和理性的赞美和今天相比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们甚至是技术进步和文明的标志。例如,在18世纪的航海业中机器被运用于海上经度测量。David Pye也曾写过关于工艺的本质和艺术的文章。对我们来说,确实很难想象精密度和规则性曾经意味着什么,它们又是多么地令人感动,而在这个利字当头的当今社会中,每个微不足道的小物件都很容易实现。有趣的是,你知道,工艺对于科技至关重要,以至于掌握一项工艺就如同掌握了在建筑学之外更广阔领域的人类创造力。


图5:Tree House(6a Architects作品)


图6:震颤派建筑 (Shaker Architecture)


图7:船舶计时器 (Shaker Architecture)


任何新的、进步的或激进的事物都能来自工艺的表面舒适吗?如今的工艺不是内在保守的吗?我更感兴趣的是思想的产生过程,而不是作品的制作过程。但正如我们上周看到的,我确实认为我们可以从更加谨慎和进化的角度来学习,这更接近于工艺。工艺的思想不会消失。它影响了整个二十世纪的建筑,尽管现代主义一直试图在理性和技术进步的基础上建立新的、激进的社会和生产秩序。为什么它能持续这么久?也许是因为工艺的价值是天然的,而非理论性的,因为工艺可以被视作整个自然系统的一个组成部分,人类和自然环境可能在其中实现共存。


一个新的对设计的理解,即“设计是进化而非发明”,可能更有效、更全面,它可以超越工艺。所以,我们将要通过讨论工艺的演变历程,来了解这段历史中的主角,比如行会(Guilds),这一个存在了将近一千年的组织。以及John Ruskin和William Morris。他们是十九世纪的思想家,作家以及生产商。他们从根本上看到了机器制造业的腐败,并对此反应激烈。同时我们也会谈到一些与主要内容关系不太密切,但我认为在这个领域做出了重要贡献的新角色:比如The Pilgrim Fathers,这个由早期迁往美洲并定居于此的欧洲人组成的松散组织。以及Ebenezer Howard,第一个提出“田园城市”(Garden City)概念的人;我们还将谈谈当代的相关人物,比如Frank Gehry和法国小说家Michel Houellebecq。Michel Houellebecq的出现可能会让大家感到惊讶,所以,我们从他开始。他最近卷入了《查理周刊》(Charlie Hebdo)事件,你可能因此对他有所了解。他是一位非常激进的作家,在他最近出版的一本名为《退缩》(Soumission)的书中,他预测在2020年,法国将成为一个反乌托邦的伊斯兰国家。但我所要重点阐述的是,在2010年,他出版了一本非常有冲击力的小说,这能够帮助我们思考手工艺与自然的关系以及为何它至今依旧值得思考的原因。


图8:宝钢集团生产工地(Edward Burtynsky摄于中国上海,2005 )


Houellebecq,出生于1958年,他是一位相当有争议的作家。《地图和领土》(The Map and the Territory)也许是他最直白的小说。这本小说已经被 Alfred Korzybski改编为一部名叫“The Map is not the Territory”的戏剧。我强烈推荐这本小说,它讲述了艺术家Jed Martin的创作和生平。主人公因摄影工具和普通工业产品闻名,随后开始为米其林公司拍摄地图以及绘制专业活动的场景画,最终完成了一项史诗级的景观项目。今天上午我在思考,这个故事可以理解为对自然的讽喻,这个从工具到地图到专业再到自然的故事线,可能与我们今天要讨论的话题不谋而合。


图9:《地图与领土》The Map and the Territory(Michel Houellebecq著)


在这本书中,Houellebecq常常将书中的同名角色暗指为人类、劳动、生产、自然之间纯真、平衡的价值观的守护天使。我们绝不是在讨论环境保护主义,只是书中的艺术家主角Jed Martin所面临的困境映射出了我们当代的生态危机。它从来不是明确的,但书中描述的艺术品生产过程中体现出的完美制作——或者说工艺,暗示了工艺的关键作用:使作品和工艺本身具备更完整的自然观。正如Andrews Girsky绘制的这张图所呈现的,Jed Martin可能就像是Andrews Girsky,美国艺术家Jeff Koons,英国艺术家Damien Hirst的结合,这是一位有着完美的生产价值观的明星艺术家表达的一个超现代概念。


如果Houellebecq对William Morris、对工艺所代表的时代背景感兴趣,我们可能需要问自己,什么是工艺?我们似乎需要从一些定义开始,接着讨论一些历史节点,然后谈谈工艺在现代的发展。在过去十年,针对 “工艺”这个词的地位始终存在争论。工艺是艺术的一个类别,是一个建立在严格的分类结构上的专业领域大分支。在某段时间里,工艺与设计、纯艺术并列。但从启蒙运动至今的三个世纪里,它的含义已经发生了变化。在十八世纪,工艺象征着权力和力量。比如在德国,工艺被定义为与技巧联系在一起的精神力量,常被用来形容敏锐、精明的政客。甚至用来比喻狡猾的诡计或欺诈手段。我不知道你是否了解英文中“being crafty”这个词。一些情况下,“crafty”用来形容相当聪明但不值得信任的人,因此这个词还有一点腐败的意思。当时,工艺与制作方式无关,而与做事方式有关,尤其是在政治方面。比如共济会(Freemasons)在一些情况下,用工艺指代权力和秘密知识。但如今,至少在英语中,它与手工技术以及工作、劳动的政治价值有关。不得不承认,工艺这个词,难以理解并充满歧义,但通过对制作和设计粗浅探究,我们将会发现这个传统艺术的独特分支,如今仍有研究价值和启发意义。


图10:2013迪拜设计节:英国工艺协会参展作品


所以,我认为我们可以先从“手工制作”的角度切入,来理解工艺。就可以开始了。Immanuel Kant有一句名言:手是心灵的窗口(the hand is the window to the mind)。比如,你们肯定知道“紧握”(to grip)这个词组的含义。它和“掌握”(get a grip on或to grasp)不同:“紧握”(to grasp)是持有物体的一种方式,而“掌握”(get a grip on或to grasp)有理解事物的含义。又如,我们常用“伸出援手(lend someone a hand,或法语donne la main、un coup de main等)”来表达帮助他人的行为。在这个短语中,“手”不仅具备物理层面的具象含义,更包含了认知、协作等情感层面的抽象含义。


我们还需要谈谈发生在十九世纪后期的另外一个著名的研究项目。当时,弗洛伊德等人在维也纳用孩子做了实验,我想这在今天可能是不被允许的。他们每次将一个孩子放在一个房间里大概十到十五分钟,之后让孩子们走出房间,并描述他们能够所记得的、关于房间的一切。然后他们用同样的孩子在完全黑暗的同一房间中进行对照实验。实验发现,与用眼睛观察相比,虽然在黑暗中孩子们只能通过指尖探索,在走出房间后却能够更加有效、精确、全面地描述房间样貌。所以,我认为这是第一个能够证明手是一种非常强大的认知工具的证据。并且我认为,我们之所以变得如此容易遗忘,正是因为我们生活在一个视觉世界。你知道吗?你们在午饭前接收到的图像数量,可能比中世纪的石匠一生接收到的还多。


图11:手


从双手延伸到工具。我个人认为,工具大致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切割工具,你也可以说是机械工具。这些工具往往用来打击和切割,比如小刀、锯子等。第二类是加热工具。这类工具催生了一系列围绕提取材料、加工材料、打造工艺品这一生产活动的工具和技术,比如熔炉、塑型技术、铸造技术、青铜器文明、铁器文明等等。后来随着生产技术发展,人类将这两类工具合为一体产生了第三类工具:锤子——也许是第一个集塑型、加热、打击和切割于一身的工具。而且随着制造业与建造业变得越来越复杂,工具领域开始产生不同的知识体系和专业分支。


图12:上:切割工具;下:加热工具


图13:锤子的演变


我们再来谈谈行会(guilds)的诞生。行会诞生于中世纪,当时,资源节约型社会是由三类人组成的:战斗者,祈祷者和劳作者。 战斗者可能会加入十字军东征,去保卫领土甚至是攻城略地。祈祷的人,广义而言指的是学者,他们是知识的守护者。而那些劳作者,他们的工作主要是农业耕种,但与此同时也会制作一些东西。行会是第一个系统性管理制造业、传统技术和知识的组织,它始于印度、埃及和中东,并于十至十二世纪,在欧洲以我们所认识的形式发展起来,并在工业革命之前持续影响着欧洲的工艺和贸易。在行会体系中,工艺是一种集体知识,对这种知识的获取途径和使用方式,行会都有严格的把控。因为对于行会来说,知识等于权威和权力。行会内部等级严明,成员共分为三个阶级:学徒(the apprentice),熟练工(the journeyman)和大匠师(the master craftsman)。学徒的主要工作是学习。他们可能来自拉丁美洲甚至法国,为了成为一名学徒他们甚至可能需要支付一定的学费。学徒在学有所成后会之后便踏入第二阶级,成为熟练工——他们对于工会非常重要,因为他拥有比大师更多的自由。熟练工的英文为“Journeyman”,其中“journey”是旅行的意思,实际上它来自法语的la journée,用来描述一天的工作或是一天的旅行。顾名思义,熟练工一旦掌握了基本技能,就可能离开教导他的大匠师开始环游世界。比如一名德国的银匠,可能在成为熟练工后便离开德国去四处旅行。他可能会去佛罗伦萨学习最新的技术,并将新知识带回德国。这就是知识在行会内部共享的方式。为了回到家乡成为大匠师,熟练工必须游历数年。大匠师(the master craftsman)一词中的“master”在拉丁文中为“magister”,这和“法官”一词的词义非常相近。我认为这很有趣。事实上,大师行动受限,终生必须定居于一个地方,不能旅行。有趣的是,为了再次旅行,大匠师们偶尔也会选择降级为熟练工。事实上,行会的组织结构和等级制度,以及对工艺的知识和发展的控制,如今仍在共济会中有些许残留。


图14:关于中世纪社会构成:战斗者,祈祷者和劳作者的相关记载

John of Worcester, Chronicon of Chronicle (Circa 1140)


图15:马内塞古抄本(Codex Manesse)中对行会管理下的制造业的相关记载


行会一直存续到十八世纪——虽然在此期间,工艺曾经历了两次危机——也正是这两次危机导致了我们今天所面临的矛盾局面。第一次危机,或者说是对行会权威的第一次挑战,是在文艺复兴时期欧洲印刷术诞生之时。Gutenberg研发的印刷技术使信息的流通得到前所未有的发展——第一次信息革命就此来临。Gutenberg于1398年出生在德国的美因茨市(Mainz),然后在斯特拉斯堡(Strasbourg)一直生活和工作到1444年,专注于活字印刷术的研究。他的重大发明之一是将当时银匠的生产工具改造成了世界上首套活字印刷工具。随后他在1450年回到美因茨(Mainz)建立了出版社。这些活字印刷模块使他能够快速、重复地印刷。他的第一本出版物是《古腾堡圣经》(Gutenberg Bible)。将字母切割成块用于印刷机上,诸如此类的多种高度发展的金属加工工艺,孕育了活字印刷技术和第一个信息时代,这是极具讽刺意味的。这一切让一直被公会内部掌握的知识在一时之间得以通过《圣经》(Bible)之外的出版物不断重复和传播开来,也许这正是现代的开始。


图16:Gutenberg研发的印刷机


图17:印刷模块铸造过程


图18:活字印刷金属模块


图19:《古腾堡圣经》(Gutenberg Bible)


至此,行会虽然失去了原有的神秘和力量,但也并未消亡。文艺复兴时期,随着国际贸易和殖民主义的发展,欧洲特别是英国出现了原材料短缺的现象。中世纪晚期,欧洲大陆的大部分森林因农业发展需要被砍伐一空。而为了不断壮大的海军舰队的需求,所有可用的树木几乎无一幸存。在17到18世纪期间,英国海军每年都要制造几千条船,同时每年要损失几百条船,而他们可以根据需要肆意砍伐,可想而知,当时木材的消耗量非常惊人。从900年到1900年期间,欧洲中心地区失去了70%到80%的森林。在材料是如此匮乏的情况下,行会所掌握的精湛技艺在建造楼房和制作家具时显得不可或缺。回顾历史,这种转变颇为自相矛盾。针对建造行为,行会发明了一套名为“刻划规则(scribe rule)”的数据标记系统。在当时的建造系统中,每个节点都要以精湛的工艺单独加工:为了完美地契合特定木料的特性、为了构件能够完美地安装在地面上。与此同时,每个节点上都刻上了非常精确的标记以便正确识别(对应构件)。在这个系统中,交接构件不能替换。这些节点的加工,仅靠学徒掌握的基本技能远远不够,还需要有从大匠师传授给熟练工的精湛技艺和丰富经验才能完成。所以,“刻划规则”实际上就是一种直接在节点上进行的数据记录机制,它是为了确保建筑物的各个构件均加工至恰到好处而所产生的。


图20:17-18世纪英国海军造船图纸(1728 Cyclopaedia, Volume 2)


图21:900年-1900年,欧洲森林覆盖面积变化


图22:刻划规则(Scribe Rule)


图23:刻划规则(Scribe Rule)指导下的节点设计


这座有点现代的小教堂(Little Moreton Hall)建于中世纪晚期的英国。如果你绕着这座建筑转一圈,你几乎可以看到一棵树的整体结构。这座建筑建于运河时代之前,当时木料运输是极其困难的。如果一棵树质地优秀,那它应该会被海军采伐。这棵树普普通通甚至略微弯曲,才会如我们所见,被切割成无数小木片,每片木头被单独刻划标记,最终组成这座教堂。事实上,在2011年,或2012年,我们企图再现 “刻划规则”。就是在各位此刻所处的这座剧院的建造过程中,每个构件均在地面上单独加工,以一定的规则标记,然后在空间中重新组装。这座精心建造的剧院确实可圈可点,如今可用于表演、音乐、戏剧以及其他类型的集体活动。


图24:Little Moreton Hall


图25:Studio Tom Emerson剧院建造过程:Scribe Rule实验,ETH,2011-2012


图26:Studio Tom Emerson剧院建成


无论如何,文艺复兴不仅仅是属于艺术的伟大时代,国际旅游业、商业和帝国统治均在此期间蓬勃发展,并于18世纪达到巅峰。 航运的发展,带来了木材危机、更加复杂的建造系统以及更加繁琐的刻划规则。 但在1622年,一些清教徒为了寻找、征服新的世界而离开欧洲,前往如今美国的所在地。他们之中没有行会的人,这使得这个由清教徒前辈移民构建的群体,不论其社会结构,还是其组织方式,都与欧洲完全不同。这艘由欧洲前往美洲的船只共搭载了一百零二位乘客,但只有三位乘客拥有木工技能,他们中一位是箍桶匠,一位是锯木匠,另一位是房屋木匠——而他在第一个冬天就不幸去世了,这就是意味着,剩下的一百零一个人中,只有两个工匠。其余大多都是来自纺织行业的年轻人,他们有完全不同的生产习惯和需求,他们缺乏成熟的组织体系以转变当地人的信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如何建造房屋,安顿下来呢?我认为这个问题触碰到了现代化的核心,这同时也是美国的核心。


所以他们需要发明一套可重复的、低技的、建立在简单工具上的、人人均可参与的建造系统。这套系统的践行和传播,都得靠那些几乎没有木工经验的百来号人。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发明了所谓的“模块规则(Square Rule)”。如图所示,这是根据“模块规则”加工的木节点。图中左右两根虚线是最重要的部分。在建造房屋时,木匠会凭空刻画假想的辅助线(可能不是直线),并给它标注尺寸,再根据辅助线加工木料。 这意味着,每一个相同的节点都可以用相同的方式加工,同时在选择木料时允许存在一定的误差。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开始生产和使用相同的、可替换的构件,并最终发明了适用于大规模生产的预制构件。 基于“模块规则”的建造系统,是创造性的、是平等民主的、是无等级秩序且可以不断重复的。


图27:模块规则(Square Rule)


美洲有着比欧洲更充足的原材料。这些移民调整欧洲体系,发明了“模块规则”之后,又非常迅速地发明了美式轻型框架结构和网格框架结构,这让美国民间建筑也得以蓬勃发展。然而,美国的城市建设速度非常快,却也单调乏味。从Walker Evans拍摄的照片中可以看出,简陋的农业用房、住宅、棚户、甚至是美国中西部和南部大型的殖民地住房,都采用几乎相同的构筑形式。


图28:17世纪美洲建造工具


图29:17世纪美国轻式框架结构


图30:17世纪美国建筑(Walker Evans摄影)

左上:农业用房;右上:住宅;左下:棚户;右下:大型殖民地住房


我认为,哪怕是在美国的核心地带,人们也习惯于系统性的重复工作,一切都必须有组织地快速完成,这当然也包括城市建设。所以,美国城市是不可能在河流或城堡旁历时几百年逐渐发展成型的。这样的观念由内而外地影响着每一个现代美国人乃至每一个现代美国企业。事实上,这也是现代主义的核心构成要素。


图31:美国农田地貌鸟瞰(拍摄于国际空间站)


图32:美国洛杉矶鸟瞰(Fritz Haeg摄影于2014年1月12日)


我认为,从Frank Gehry的早期作品,比如从洛杉矶的 Gemini Gallery中可以看出,他对于“模块规则”中蕴含的重复与创造的关系有非常透彻的认识和理解。从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初期,他的作品在几何形式上极具创造性,在节点细部上也颇有讲究(比如他设计的格栅吊件、方头螺丝等),但是整体结构非常简单,几乎沿袭了传统的、地域的建造方式,几乎所有的木匠都可以完成。也许Frank Gehry的这些作品也在提醒我们,美国的木构建造方式实际上并不关乎木头,而更关乎金属,并且来自于金属加工业相关。事实上它起源于美国独立战争时期的制钉业。如果算上销钉和“刻划规则”时期的木钉,制钉行业最早可追溯到古代:在古罗马时期或更早时候人们就已经能够手工制作钉子了,但是,实际上直到十八世纪制钉业才开始工业化。


图33:Gemini Gallery节点(Frank Gehry设计):

上:格栅吊件;下:方头螺丝


有趣的是,当我们纵观钉子的发展史,挑选出一些有代表性的钉子时,你会发现这些钉子中的50%被涂成了红色,紧接着你会意识到,钉子也好,销钉也罢,从人类学上说,它们的作用实际上都和爪子类似。网上有些人将这些东西混在一起也并非偶然。人们又为什么要把钉子涂成红色呢?我认为那是因为红色是血的颜色,毕竟作为一个物种,人类还相当原始(年轻)。总之,钉子的生产和使用是现代化进程中最基础、最重要的部分。也因为这样,对木构建筑的研究,可以一直追溯到人类起源。而美国可复制式木构建筑的发展,确实不依赖独特的节点,不依赖“刻划规则”,而是伴随着制钉业的发展,从无到有一个个锻造出来的。后来在十八世纪,美国人发明了一种机器。这种机器可以像切纸一样地切割金属板。工人们反复地移动、替换金属板,以便得到一种梯形截面的切制钉。到19世纪末,大约在1900年,圆钉问世,就是现在我们所熟知的那种铁钉。当然,这种钉子的普及,和电线有关。19世纪末,电线的完善使得电力和电话产业快速发展并得到普及,也得益于此,我们能更快速地制造钉子。


图34:左上:手工制钉;左下:美国切制钉生产原理;右:圆钉生产原理


制钉业主要是在十八世纪的英国以及独立战争后的美国发展起来的。在英国人被赶出美国后,美国市场上的英国商品数量锐减,美国人因此变得非常富有创业和创新精神,开始自己制造钉子,这使得美国木构建筑数量飙升。一时之间家家户户都开始生产钉子,生产力从为数不多的大型工厂扩展到了整个国家。Thomas Jefferson是美国总统和新古典主义建筑师,从普遍意义上,你可以说,是他使美国变得更加精致。我非常喜欢他的一句话:“关于美国公民的个人追求,每一份正当职业都被视作荣耀,这是非常先进的观念。我自己就是一名制钉匠。(In our private pursuits it is a great advantage that every honest employment is deemed to be honorable. I am myself a nail maker.) ”这句话显示了工业制造的意识在美国文化中变得多么普遍。


这里,我选取了Denis Diderot编著的《法国百科全书》(French Encyclopedia)的其中一页。我们回到十八世纪的法国。之前说到,工艺界第一次危机发生在文艺复兴时期知识被开放和传播时。而第二次危机,则发生在18世纪工业革命初期。当时新技术井喷,全球旅游业、殖民统治扩张,各个学科、各个专业、各种机构(比如院校和博物馆)都有自己的研究和发明。Denis Diderot的这本百科全书非常重要,因为它首次尝试了将人类知识合理、有序地呈现出来。它对工艺的发展起到了两个重要的影响。首先,从某些方面来说,这本百科全书可以被视为对现代化和工业化世界的首次描述。通过对制钉匠、屋瓦工、制纸工、木工、铁匠、金属匠等各行各业尽可能多的工具和技术进行图解,它对行会的保护性和保密性提出了一个直接挑战。其次,它将工艺提升到了与艺术和科学同等的地位。这种情况发生在1671年,就在Philibert de Lorme在法国出版的第一批施工手册问世后不久。当时,法国皇家建筑学院(Académie royale d'architecture,欧洲第一家这类机构)刚刚成立,创始人为François Blondel,以及后来的Étienne-Louis Boullée。这系列书籍的第一部分内容在试图描述公会和共济会掌控领域之外的投影几何学,我认为这部分内容可以和《法国百科全书》比肩,我们今天的画图方式以及纸上的建筑描绘方式基本上由此而来。所以,这也可以说是为职业建筑师的出现奠定了基础。


图35:《法国百科全书》(French Encyclopedia)节选


图36:施工手册(Philibert de Lorme著)节选


英国人似乎更有经验,他们采取更便利的机械作业,揭开了建造知识的神秘面纱并使其广泛流传。我认为这对工业化有直接推动作用。而这种从十八世纪起所发生的知识、科学、科技的增长是工厂作业机械化的产物。有时候工厂的形象似乎非常正面,但实际上当时工厂的工作环境恶劣,工人和他的工作成果之间严重脱节——除了之前提到的包豪斯陶艺工作室外——这样的脱节也许是头一遭。工业化造就了平等的生产环境,不论妇孺,人人都能参与生产工作。


图37:工业革命时期英国工厂场景


因此,现代工业生产方式的诞生,意味着生产力、财富和人口的指数增长。史无前例地,人类终于可以摆脱自然条件的限制。拜机器和技术所赐,生产力的提高为如今的繁荣奠定了基础。但这样的剧变是有代价的:劳动者与资本的关系发生了深远的变化,乡村农业的地位大大下降,取而代之的是城市工业、贸易、专业职业和纺织工业等等。新的社会秩序带来了许多颠覆性的变化,其中之一便是工人阶级的诞生。


在十九世纪,新的生产模式造成了严重的社会混乱。Friedrich Engels,出生于德国伍珀塔尔(Wuppertal)的一个虔诚的纺织工业家族。当时,伍珀塔尔(Wuppertal)的工业生产依然以人力为主,落后保守。因此,在19世纪中叶,Engels去了当时全球纺织工业最发达的曼彻斯特(Manchester)。他在曼彻斯特见证了剥削利用和过度生产的残酷制度并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报告给了他的家人。曼彻斯特的生产制度践踏了他、乃至全乌珀塔尔(Wuppertal)的人们所重视和信奉的基督教价值观。


今天盛行的自然观是有两面性的,它主宰着我们看待自己和所处世界的方式。Friedrich Engels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他认为人类是自然界的守护者和主人,而不是其中的一部分,地球是为了给我们妥善利用以满足经济发展的必然需求而存在的。在过去的六十年里,我们不断地开发自然资源,才发现我们的活动受限,或者说这种限制才终于显现。然而这些限制并不妨碍我们继续开发,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环境逐渐恶化,不知不觉间压缩了我们的决策空间。如今我们就面临着一个难题:科学家们告诉我们,为了避免灾难性气候变化,我们需要使大气中的二氧化碳保持在一定水平,因此,大部分化石燃料,特别是煤炭,以及如页岩气和石油等其他高碳资源,必须停止开发。Engels是最初预见这些问题的人。受到他对英国工人阶级生产环境的描绘、以及之后Marx撰写的《资本论》(Das Kapital)的影响,工人阶级自下而上、或多或少在欧洲各地开始分崩离析。


不久之后,在1851年左右,这种社会改革从工人阶级延续到所谓的知识阶层。在当时的水晶宫中,你可以看到有史以来全世界最伟大的资本主义工业生产成果。这一切可以说是科技的产物,也可以说是殖民统治的产物。总而言之,正是在全球化的、工业化背景下,在社会改革或者说是社会动荡中,工艺正式脱离了工业社会。


图38:1851年世博会场馆:水晶宫


如此,我们便该要谈论一下John Ruskin 和 William Morris。John Ruskin(1819-1900),是维多利亚时代英国著名的艺术评论家。从地质学到建筑学,神话到鸟类学,文学到教育,植物学到政治经济学,他无不涉猎。他在所有的著作中都强调了自然、艺术和社会之间的联动关系。他有一句名言:“如果你不想让一个人变成麻木的劳动动物,你就不能把他当作工具使用。(If you will make a man out of the working creature you cannot make him a tool.)”他认为人们只有在被允许创造、思考的情况下,才能够乐于工作。这句话在设计和生产两方面都适用。如今,他的观点因为预见了环境保护主义和工艺的潜在价值而被广泛认可。Ruskin集中火力猛烈攻击工业资本主义和政治经济学支撑的功利主义。从他撰写的四篇《给未来者言》(Unto This Last)中可以看出,他拒绝非人性的劳动行为,拒绝将工人与产品分开,并认为政治经济学无法满足大众需求,这使其无法提升社会凝聚力。Ruskin的著作极大地影响了另一位伟大的社会改革家William Morris。


William Morris和Michel Houellebecq有着类似的想法,他认为匠意(Craftsmanship)意味着以人为本、劳动者与劳动成果没有脱节的劳动模式。我们的艺术家、设计师、社会先驱William Morris所写的小说《乌有乡讯息(News From Nowhere)》,是一部结合了乌托邦式社会主义和软科幻小说理念的经典作品。故事主角William Guess参加完社会主义联盟聚会后回到家就睡着了,睡醒后发现自己在一个建立在公有制和生产资料民主管理制之上的未来社会。在这个社会里,没有私有财产、没有大城市、没有权威、没有货币、没有离婚、没有法院、没有监狱、没有阶级。这个农业社会得以运作,纯粹是因为生活其中的人们在自然界、在劳动中找到了由衷的喜悦。我认为这也是让Houellebecq非常着迷的社会特征。


图39:《乌有乡讯息(News From Nowhere)》聚会发生场所(William Morris著)


Morris描绘的社会有一个问题,他对于社会生产的描述,就像花哨的壁纸,美好却空洞且不切实际。他这种激进的想法就像David Pye的手工艺品一样,制作过程确实很快乐,但相比于工业产品,这些手工艺品只有富人才买得起。所以工艺美术运动(arts-and-crafts)存在一个永恒的悖论,它们有着社会主义的本质和意图,却只有精英才有财力消费。还有一个有趣的例子,是Baillie Scott这个建筑师在英格兰北部的湖区自己建造了一座名为“黑井(black wells)”的房子。工艺美术运动对这类独自在农业社会中怀着中世纪情怀的行为非常感兴趣:耕耘土地、种植原材料、加工产品(甚至是建造房屋)。当然,“黑井(black wells)”完全符合这些描述。同时这个项目也折射出在工业化时期,英国的一个普遍现象——当时,工厂的老板往往都选择远离城市的烟雾和毒气,生活在美丽乡村里,哪怕是曼彻斯特的巨富实业家也不例外。从这些现象中可以看出,我们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社会主义者的情怀。工艺美术运动在本质上是反城市的,但是道德和设计之间的联系仍与我们同在。在现代世界诞生之后,我们对城市建筑或城市生活的未来毫无概念,与其拥抱现实,我们更乐于看到现代主义的衰败。这种情绪与其他各种形式的复兴运动(譬如同期的哥特式复兴)类似。


图40:黑井(black wells): Baillie Scott设计


图41:黑井(black wells)首层平面图


图42:黑井(black wells)室内


自然界通常被认为是美好事物的化身,但实际上它包含所有东西,好的坏的都有,比如病毒、大草原、森林、森林火灾、氡气、地震、海啸以及尼罗河每年一次的洪水泛滥。所以,我认为工艺刚刚经历的那场复兴中最有趣的一部分,可能正是和田园城市有关的这部分。开头提到的Ebenezer Howard,是19世纪晚期的一位企业家。他曾在美国当过农民,然后又做了股票经纪人。但由于不太擅长此类工作,他又回到了英国,成为下议院的一名记者。作为下议院的记者,他负责记录议会内每天发生的所有事件。因此,他非常清楚19世纪末发生的所有立法变化、工业的残酷影响以及工业家的强大实力。继Ruskin和Morris之后,Howard提出了所谓的“田园城市(Garden City)”的概念。他的田园城市与我们在七八十年代了解的花园城市差异很大。他的理论始于对“三磁铁(Three Magents:城镇Town、乡村Country、乡镇Town-Country)”的思考。简单来说,Howard认为,城镇充满了问题,因为它与自然隔绝、人们互相隔离、同时缺乏娱乐活动。乡村同样也因为缺乏社会结构存在许多问题,但人们在乡村可以欣赏到自然之美,也不用工作,但土地也因此被闲置。所以,他决心打造一个“乡镇(Town-Country)”。他的第一步计划是建立一个社会环境组织,然后按轨道划分城市:每个乡镇都位于自己的轨道上,围绕在中心乡镇周围,占地约6.6万英亩,人口约25万。他认为,这可以解决城市的过度拥挤问题,同时,每个乡镇都有自己的组织机构,比如绿地、果园、砖厂、牧场、养老院、收容所等。从更微观的视角来看,城市中有铁路带、工业建筑、林荫大道、各类其他建筑,水晶宫、中央公园等娱乐场所以及剧院、音乐厅、市政厅、博物馆、医院和图书馆等文化场所。“田园城市”是Howard对城市和工业社会的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彻底的反思。事实上,“田园城市”已建成三座。 Letchworth是一个,另一个在伦敦外。奇怪的是,这些田园城市并不具备任何他所描述的社会主义性质,它们不是共有的,也不是人们工作、生活、放松、娱乐和参加文化活动的地方,而是伦敦股票经纪人居住的地方。但无论如何,我认为它对我们来说还是有一定的参考意义。


图43:三磁铁(Three Magents)示意图


图44:Ebenezer Howard “田园城市(Garden City)”理论—乡镇轨道结构


图45:Ebenezer Howard “田园城市(Garden City)”理论—乡镇单元


图46:Ebenezer Howard “田园城市(Garden City)”理论—乡镇内部街区


2011年,我们做了一个实验:试图将位于德国—波兰边境的一个曾经的轻工业城市,恢复为田园城市。 也许,正如Houellebecq在他的小说中说到的一样,劳动力是可以应用在许多收缩城市中的“Jed Martin”。除了一条横穿城市的高速公路,这座城市中所有的人为耕种和生产的痕迹都已被抹去。Howard的“田园城市”理论,以及Gehry对于如何将自然和民主的、因人而异的制造天性结合起来的思考,在这些思想的指导下,我们的实验在第四个月初显成效。我认为,结合Gehry对材料、建造以及当地生态环境的深刻认识,以及Howard构建的包含社交、生态和经济的假想社会模型,可能会帮助我们找回工艺(craft)最初的力量。


图47:Schmit纺织厂(Lukas Burkhart & Phillip Schaefle摄影)


我们复原的那座花园城市如今可能已经变成了郊区,但“自然对我们有根本性的好处”这样的假设,可能会在未来增加我们对科技和城市社会的信心。当我们从田园城市迈向包豪斯时,我们突然意识到在高度发展的欧洲工业社会中,工艺传统仍然存活。如今,我们仍然像在工会时代那样,手工缝制皮革、制作银器。Wassily Chair 是现代主义的伟大象征之一,也是公认的最难制作的作品之一。这件作品与Barcelona Chair出于同一个焊接中心,至今仍没有机器可以满足这样精湛的制作工艺的要求。下一讲我们将会更详细地讨论这一话题,即“密斯制作”“Mies-made”,以及“工艺和现代”的复杂性如何真正融入欧洲现代主义的项目,然后回到美国,在那里,密斯结束了他的职业生涯。


图48:Wassily Chair


图49:Barcelona Chair




插图来源注释:


1-10,13,18,21,24,29-32,37-42,47-49来源于网络;

11,12,22,23,25-27,33,34来源于课件(Emerson Lecture 2: Craft);

14来源于John of Worcester, Chronicon of Chronicle (Circa 1140);

15来源于Codex Manesse;

16,17,28,35来源于French Encyclopedia;

19来源于Gutenberg Bible;

20来源于1728 Cyclopaedia, Volume 2;

36来源于施工手册(Philibert de Lorme著);

43-46来源于Tomorrow: A Peaceful Path to Real Reform。



END


推荐观看

<Craftsmanship> Richard Sennett,9.10.2016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nIq4w9brxTk&t=1882s

<We Have Never Been Modern>,Bruno Latour ,1991


<The Nature and Aesthetics of Design>,David Pye,1978

节选章节“Function and Fiction”附于“知识星期”可下载


<The Nature and Art of Workmanship>,David Pye,1968

节选章节“Is anything done by hand?”附于“知识星期”可下载


<Scribe Rule, Square Rule>,David Leviatin,2011


<The Savage Mind>,Claude Lévi-Strauss,1962

全书附于“知识星期”



知识星期

公众号后台回复“Craft”,获取张峰学长提供的David Pye 两本书章节节选,及 野性的思维《The Savage Mind》全书电子版~知识星期每周不定时更新,一周即焚,获取知识请勤奋!



作者介绍

周铭迪

上海交通大学建筑学系本科五年级在读

来自温州,关注城市,热爱摄影


铭迪的个人作品

1、隆昌公寓自建房系统概念设计:以“提倡赋权”为基本立场,研究、探讨上海杨浦区隆昌公寓中自下而上的自主建造行为的运行机制。


2、东斯文里高层设计:通过对新(高层商业综合体)老(石库门)建筑互动方式的探讨,反思如今上海石库门的商业开发模式。


3、参数化教堂设计:以Processing和Grasshopper为基本工具,探讨空间对行为的消极限定作用。



张峰

上海交通大学学士

苏黎世瑞士联邦理工学院学士 / 硕士在读

在瑞期间学院综合排名前1%,获瑞士国家卓越人才计划奖学金(Excellence Scholarship & Opportunity Programme)


张峰的个人作品

苏黎世酒窖设计

苏黎世住宅设计

慕尼黑社会住宅设计



雷锋福利

欢迎添加“全球知识雷锋机器人”,邀请您加入ETH知识雷锋粉丝群,由ETH大牛作者坐镇,会热心答疑解惑、学习讨论,快来加入组织吧”(•̀ᴗ•́)و ̑̑  


排版:华南理工大学 韦雨萌

配乐:AA drl 王子乾

往期回顾


建筑学

北美讲座

哈佛大学:

大卫·哈维《哈佛酒吧的共产主义浪潮》

K. Michael Hays《走向后当代的存在论 ——沉思自主性、批判性,以及此刻我们能做些什么?》

扎哈·哈迪德《那个曾被森森鄙视的天蝎座——追记扎哈在哈佛的最后演讲》

Norman Foster《“高技”不过是建筑诗人的桂冠——听诺曼·福斯特谈自己的绿色设计哲学》

《哈佛大学20年来最经典的对谈——库哈斯与杜安尼激辩新城市主义》

Jacques Herzog《来!听赫尔佐格最新的思想独白》

Kenneth Frampton《弗兰姆普敦:抵抗建筑——巨构景观的世纪》


耶鲁大学:

朗西埃《倾听耶鲁的隽语——耶鲁建筑女神翁佳品读朗西埃思想之魅》

Pier Vittorio Aureli《Dogma 返朴归真:联合空间与工作住宅新模式》

Scott Ruff 《重要的黑:美国文化中的暗物质》

Francesco Casetti 欧洲视觉进化史课程:

《【女神课厅】尘埃与神明间的徘徊:视觉考古》

Elia Zenghelis《库哈斯的旧爱新欢——联合创始人Zenghelis揭秘OMA往事》

专访《被跨国举报算神马?我当年还被屈米抄走拉维莱特方案呢——耶鲁知识雷锋专访Zenghelis》


康奈尔大学:

王澍《与水絮语——以自然的方式建造》


普林斯顿大学:

安托万·皮康《所有权革命:数位化文化及建筑实践和理想的转变》

ETH教授Pascal Flammer 《住宅本质上是一种孤独感的围合》


哥伦比亚大学:

Peter Cook《撕开天才建筑师彼得·库克的梦境,你敢看吗?》

Eduardo Souto de Moura《向武僧学建塔——在郑州原来你是这样的德·莫拉》


纽约州立大学:

重松象平《全世界都在抄袭OMA



加拿大

英属哥伦比亚大学:

Michael Green《来自过去的未来材料——耸人听闻的“高层木构建筑”》

麦吉尔大学:

《银翼杀手、密斯奖、室温运动——哪个才是真正的Barozzi Veiga?》



欧洲讲座

代尔夫特大学:

Han Meyer《上帝为什么无法阻止荷兰人在海平面以下生存?》


米兰理工大学:

Francisco Mangado《你仍然认为建筑最重要的元素是光吗?》


佛罗伦萨大学:

詹尼·佩特那《他们的20岁——让摇滚都感到羞惭的建筑岁月》


AA:

Concrete Action & Finn Williams《伦敦住房危机!建筑师在哪里?》

屈米《以革命的名义跪舔,抑或以跪舔的姿态思想?》

Cooper Union前院长安东尼·维德勒《忧虑的异托邦 | 你不曾看到的社会空间真相》

Ricardo Bofill《放逐柯布的奇幻城堡——里卡多·波菲尔与永生纪念碑》

北欧阿尔托大学:

ETH系主任Dietmar Eberle《我做了400个项目才发现,现代主义对于功能的推崇可能是个历史性错误——建筑的质与量》


ETH:

Benjamin Dillenburger《手工艺死了——高精度信息时代的设计与建造进化》

Peter Märkli《ETH最受欢迎的设计课教授退休了——Peter Märkli的建筑实践、研究和教学》

Christian Kerez《被赫尔佐格抛弃的那个克雷兹究竟好在哪儿?》

Gunther Vogt 《拒绝“设计”的设计——瑞士人是如何做景观的?》


门德里西奥建筑学院:

Sascha Roesler《超越建筑理论——进击的建筑人类学》


瑞典皇家理工学院KTH:

Bjarke Ingels《6年来BIG有什么进步?》


亚洲讲座

东京大学:

《桢文彦×矶崎新×原广司:东京大学建筑学院三大老男神都在这里了!》

沉默的诗行——2017年普利兹克奖得主RCR东京大学讲座》

《拒绝向库哈斯低头的隈研吾,还有希望得普利兹克吗?》

《2018:和伊(东)一起再出发》

《凄い!石上純也の二次元世界的可愛い建筑学!》


京都大学:

Shin Takamatsu《被教科书拒绝的建筑师NO.1——“铁疯子”高松伸》


新加坡国立大学:

Mohd Tajuddin Mohd Rasdi《穆斯林国家谈民主 和平建设还看这》


澳洲讲座

墨尔本大学:

Rem Koolhaas《库哈斯最近在想什么?——蠢萌驯化的年轻人应该去农村撒点儿野》

Mark Burry《前数字时代的天堂之谜——详解高迪的参数化创新》


悉尼大学:

Dr.Dagmar Reinhardt《机器人与新乌托邦建筑》


政治经济学讲座UCL:

《展望2018:<经济学人>执行主编伦敦大学学院演讲》



点击“阅读原文”,查看张峰整理的系列讲座第3讲“Mies Made”

Modified on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